① 黄继宏的汽车帝国
重整庞大集团尚未走出经营困境,深商控股再度出手“接棒”*ST众泰,两块“残破”拼图如何凑出一个完整的 汽车 “帝国”?
本刊记者 王东岳/文
2022年1月5日,*ST众泰(000980.SZ)发布《关于下属子公司重整计划执行完毕的公告》,公司旗下江南制造收到长沙中院送达的《民事裁定书》,确认江南制造重整计划已执行完毕。至此,*ST众泰及其下属的8家子公司重整计划均已经法院裁定批准并执行完毕,*ST众泰的重整计划告一段落。
重整完成后,江苏深商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江苏深商”)及其一致行动人接替铁牛集团正式成为*ST众泰控股股东;通过表决权委托,江苏深商法定代表人黄继宏成为*ST众泰新晋实际控制人。
两年前,深圳市深商控股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深商控股”)及其掌舵人黄继宏通过介入重整的方式取得庞大集团(601258.SH)实际控制权。将*ST众泰“收入囊中”后,黄继宏在短短三年时间里已通过破产重整“掌控”两家上市公司。
两次“高调”介入重整的背后,是黄继宏对其 汽车 事业勾绘的宏伟“蓝图”。2019年,黄继宏和他率领的深商控股承诺,三年时间(2020年至2022年)“助力”庞大集团实现累计不低于35亿元归母净利润的业绩目标,深商控股和黄继宏由此被投资者寄予厚望。
如今,承诺的三年之期已去其二,在经历了大规模的缩减门店、降薪裁员、变卖资产等系列运作后,庞大集团的实际经营状况依旧步履“蹒跚”。2021年前三季度,庞大集团实现归母净利润6.13亿元,但确认的投资收益为7.8亿元;在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庞大集团的扣非归母净利润为-1.1亿元,公司自身经营的亏损局面仍未得到明显改善。与此同时,深商控股通过重整获得的庞大集团股权已被系数质押和冻结。
8亿元“撬动”众泰
*ST众泰的前身金马股份于2000年6月在深交所正式上市。2017年,金马股份以向铁牛集团等发行股份的方式购买永康众泰100%股权,公司更名为众泰 汽车 (现为*ST众泰),主营 汽车 整车研发、制造及销售业务。
2019年起,因流动资金匮乏、有息负债全面逾期、生产经营停顿等诸多困难缠身,*ST众泰及旗下8家子公司陷入债务危机,先后被法院受理破产。2020年10月,浙江永康农商行向浙江省金华市中级人民法院(下称“金华中院”)提出对*ST众泰进行重整的申请。
2021年6月,金华中院根据债权人申请正式受理众泰 汽车 重整一案。在经过两轮意向投资人终止投资后,2021年7月,江苏深商作为重整投资人接替开展针对*ST众泰的重整事宜。
根据重整计划,*ST众泰以重整前的20.27亿股总股本为基数,按每10股转增15股的比例实施资本公积转增股票,共计转增30.42亿股。转增完成后,*ST众泰的总股本由20.27亿股增至50.69亿股。
前述转增股本不向原股东分配,其中10.14亿股股份分配给*ST众泰及众泰系旗下8家子公司的债权人用于清偿债务,剩余20.28亿股转增股份中,财务投资人按照1.5元/股价格支付12亿元重整投资款合计受让8亿股转增股票,江苏深商及其一致行动人以8亿元重整投资款合计受让12.28亿股转增股票,上述资金均用于支付重整费用、清偿债务、补充公司流动资金。
重整完成后,江苏深商及其一致行动人合计持有*ST众泰24.22%股权,接替铁牛集团成为*ST众泰第一大股东及控股股东;黄继宏通过与江苏深商、万驰投资、众富同人、力驰投资、国民数字、叶长青、金贞淑签订《委托协议书》,获得以上7位股东授予行使其合计持有的*ST众泰24.22%股份对应表决权,*ST众泰实际控制人正式变更为黄继宏。
7亿元重整庞大集团
在本次“接盘”*ST众泰前,深商控股及其掌舵人黄继宏通过参与庞大集团的破产重整成为庞大集团的控股股东及实际控制人。
与*ST众泰情况相近,2018年,庞大集团出现巨额亏损,因资金严重不足、财产不能变现等原因,公司无法清偿到期债务且存在丧失清偿能力风险。
2019年9月5日,河北省唐山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受理庞大集团重整一案。
根据评估机构出具的《资产评估报告》,重整前,庞大集团本部账面资产总额为302.08亿元,按照清算价值法评估价值总额为50.17亿元;负债总额合计约为272.8亿元,其中包括经唐山中院裁定确认的债权总额169.71亿元、经管理人审查确认尚需提交债权人会议核查并经法院裁定确认的债权总额5.06亿元、职工债权5636万元以及包含暂缓确认债权及未申报债权在内的97.47亿元预计债权。
2019年9月13日,庞大集团对外发布消息,确定深商控股等3名为重整意向投资人;12月11日,深商控股、深圳市元维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元维资产”)和深圳市国民运力 科技 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国民运力”)被正式确定为庞大集团的重整投资人。
根据重整计划,庞大集团以公司重整前的65.38亿股总股本为基数,按每10股转增5.64股的比例实施资本公积金转增股票,共计转增36.89亿股股票,转增后庞大集团总股本增至102.27亿股;上述转增股票不向原股东分配,其中7亿股由重整投资人及其引进的财务投资人受让,并提供7亿元用于支付重整费用、清偿债务及补充公司流动资金,剩余29.89亿股用于根据重整计划的规定清偿债务。2020年8月,庞大集团实际控制人由庞庆华变更为黄继宏。
变卖资产“注水”业绩承诺
由于原控股股东及实际控制人为庞大集团的经营亏损承担主要责任,在庞大集团的重整中,庞大集团原实际控制人庞庆华无偿让渡了其所持的庞大集团21.06亿股股票,交由重整投资人(深商控股、国民运力、元维资产)及其关联方有条件受让。
根据重整计划,上述无偿受让股份共有三项前置条件,其一是按照深商所提出的经营方案,对庞大集团业务结构进行调整,提升庞大集团的管理水平及运营价值,确保庞大集团恢复持续盈利能力;其二是重整投资人承诺,庞大集团2020-2022年归属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分别不低于7亿元、11亿元、17亿元,或2020-2022年的归属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合计达到35亿元,若最终实现的归属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未达到前述标准,由重整投资人在2022年会计年度审计报告公布后三个月内向庞大集团以现金方式予以补足;其三是深商控股承诺三年内不向关联方以外的第三方转让其所持有的庞大集团股票。
在三项对庞大集团的经营承诺中,净利润目标是深商控股有条件受让中最核心的“考核”指标。此前,庞大集团连续多年徘徊在亏损边缘,深商控股和黄继宏做出的承诺让投资者对庞大集团重整后的经营前景寄予厚望。
年报显示,2020年,庞大集团实现营业总收入273.86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5.80亿元。2021年1-9月,庞大集团营业收入211.56亿元,归母净利润6.13亿元。
仅以归母净利润看,深商控股接手后的庞大集团经营业绩显然是有所改善,但需要指出的是,由于承诺之初深商控股并未对归母净利润的性质和条件进行约束,这恰好为公司后续的一系列“抛售”留下“操作”空间。
自深商控股入主以来,庞大集团开始大规模缩减经营网点、降薪裁员、变卖资产。数据显示,峰值期的庞大集团在全国28个省拥有超过1100家经营网点,其中包括857家专卖店和122家 汽车 超市;重组前的2018年,庞大集团在全国的经营网点数是806家。
2019年和2020年,庞大集团的经营网点数分别降至402家和329家。截至2021年上半年,庞大集团拥有的经销门店进一步降至317家,不及峰值的1/3。与网点规模缩减相伴,降薪、裁员接踵而至。重整前,庞大集团在全国有接近2万名雇员,人均薪酬12万元/年;截至2020年年末,公司雇员已降至1.28万名,人均薪酬也降至9.94万元/年。
同时,在深商控股主导下,庞大集团开启“甩卖”模式,频频打包出售下属子公司股权及旗下资产。2020年12月,庞大集团集中出售了公司持有的滨州市星辰 汽车 服务有限公司、淄博庞大霸龙 汽车 销售服务有限公司、秦皇岛利星 汽车 销售服务有限公司、青岛中冀斯巴鲁 汽车 销售有限公司以及哈尔滨中冀 汽车 销售有限公司等5家公司的100%股权,并处置了公司旗下内蒙古鹏顺 汽车 销售服务有限责任公司名下土地及地上建筑物,出让金额合计6.35亿元。
2021年4-12月,庞大集团又先后出售了公司旗下的中冀乐业(北京)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自贡 汽车 销售有限公司、北京庞大巴博斯 汽车 销售有限责任公司、保定冀东兴重型 汽车 销售有限公司4家公司的100%股权,出让金额合计11.06亿元。
财务数据显示,2020年和2021年1-9月,庞大集团确认的投资净收益分别为4.03亿元和7.8亿元,分别占公司当期营业利润的66.72%和110.01%。在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公司的扣非后归母净利润分别为1.87亿元和-1.11亿元。
以合计数计,2020年至2021年9月期间,庞大集团累计实现归母净利润11.93亿元,占重整业绩承诺的66.28%;但同期,公司扣非净利润合计数为7542万元,仅占重整业绩承诺的4.19%,公司实际经营状况远不及重整预期。
资源整合皆成“空”
根据深商控股无偿受让股份所提出的经营方案,接手庞大集团后,深商控股应从“存量业务的调整与优化”和“增量业务的引进与发展”两方面帮助庞大集团提升的管理水平及运营价值,确保庞大集团恢复持续盈利能力。
在存量业务上,深商控股曾承诺引入民生银行为庞大集团提供不超过10亿元共益债务融资;同时,公司还承诺通过提升资产流动性及资金使用效率、优化品牌及经营网络结构,积极推进新能源与新零售业务。但实际上,公司所谓的共益债务融资并未引入成功,优化品牌网络也衍变成了不断抛售旗下资产。
在增量业务上,深商控股的运作同样收效甚微。按照经营计划,深商控股承诺将依托重整投资人之一的国民运力的资源和优势,快速形成增量业务,进入核心城市的商用车服务市场,从交通的电动化装备入手,扩展到交通管控,推动庞大集团从客户端的销售服务到城市公共交通运营商的转变;同时,依托“城市公共交通服务商”模式,庞大集团将获得新能源 汽车 消费全生命周期的收益。
根据国内媒体的此前报道,2019年,深商控股曾向上交所提交一份名为《庞大2020-2022发展规划》(下称“发展规划”)。发展规划中,深商控股表示,“预计2020年,庞大集团将在天津市和吉林省市场计划投放新能源公交车3500辆,出租车6000辆,环卫车2300辆, 旅游 及通勤巴士1000辆,建设车辆配套充电桩2300个,实现业务收入58.5亿元,净利润7.67亿元。”
事实完成情况是否如此?
在对上交所问询函的回复中,庞大集团表示,2020年,公司承接了唐山市358台公交车电动化业务,成交金额为4.41亿元。与公司提交的发展规划数据相比,庞大集团在问询函中披露的成交数量和成交金额显然是远远不及规划预期的。至于环卫、出租、 旅游 及通勤巴士、充电桩等新能源信息,公司在回复函中更是鲜有提及。
资产“虚实”难测
根据重组计划书,本次直接参与*ST众泰重整的江苏深商是一家成立于2020年9月的新公司,由于成立至今未开展实质性业务,江苏深商尚无最近三年的财务数据。向上溯源后,江苏深商由深商控股100%持股。
尽管已是两家上市公司背后真正的控股股东,深商控股经营资产的真实情况却十分难以捉摸。
根据深商控股官网介绍,深商控股成立于2011年7月,注册资本10.22亿元,公司系由79家深圳市重点民营企业共同投资成立的一家从事金融服务类、大型项目投资和高新技术开发与生产的大型民营企业,目前股东的总资产近万亿元。
*ST众泰披露的未审计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年末,深商控股的总资产为282.09亿元,总负债为161.12亿元,公司净资产24.76亿元,当年实现营业收入128.66亿元,净利润4.64亿元;2019年年末,深商控股的总资产为67.52亿元,总负债为19.06亿元,公司所有者权益48.46亿元,当年的营业收入为52.06亿元,净利润为1.42亿元。
根据Wind数据,截至2020年年末,深商控股的从业人数仅有43人。同时,Wind数据还显示,2014年,深商控股的营业收入仅为4668万元,净利润也只有109万元。很难想象,短短数年时间,深商控股的收入规模能由千万级别突破至百亿,而同期公司的从业人数却不足50人。
更需指出的是,根据国内媒体此前获得的深圳大公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深商控股2019年合并会计报表审计报告》,2019年年末,深商控股总资产21.29亿元,合并总资产21.75亿元,所有者权益12.90亿元,合并所有者权益12.57亿元;当年的营业总收入为324.43万元,合并营业总收入为563.55万元,净利润为亏损3.25亿元,合并净利润为亏损3.34亿元。
与深圳大公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审计报告相比,深商控股所提供的未审计数据差距显而易见,公司的真实经营情况实属难测。
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在于,2020年4月,庞大集团发布了《关于以集中竞价交易方式回购公司股份的公告》(下称“回购计划”)。根据回购计划,庞大集团拟以不超过1.78元/股价格,使用不低于5亿元且不高于10亿元回购公司2.75%-5.40%股份用于股权激励,回购期限为2020年5月14日-2021年5月13日,后延长至2021年11月14日。
最终,庞大集团实际通过集中竞价交易方式回购股份数为1.85亿股,占公司总股本的1.81%,支付的资金总额为2.5亿元,仅为原回购计划总额下限的一半。
不仅如此,2021年7月12日,北京金融法院判决,因保全需要庞大集团控股股东天津深商北方有限公司(下称“深商北方”)持有的公司股份7.9亿股被司法冻结。截至2021年9月末,深商北方(深商控股100%持股)持有的庞大集团股份16.45亿股股份近乎全部质押和冻结。
“倒卖”里的往事
与资产相应,深商控股的组织架构同样有如迷雾。根据*ST众泰披露,由于深商控股的股权较为分散,截至目前,深商控股仍处于无控股股东和无实际控制人的状态。
按股权占比计,深商控股的第一大股东是深圳市国民运力 科技 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国民运力”),其持有深商控股25.34%股权。向上穿透后,黄继宏持有国民运力99.46%股权,是国民运力持股比例最大的自然人股东。在公开资料中,黄继宏的官方身份是深商控股总裁。
需要指出的是,直到2019年,黄继宏控制的国民运力才一跃成为深商控股的第一大股东。
根据公开信息,黄继宏生于1974年,1993年至1997年曾就读于中国人民解放军 汽车 管理学院,1997年至2005年任解放军驻港部队装备技术部干部。
2005年起,黄继宏开始担任广东省绿色家园环保 科技 公司(下称“绿色家园”)董事长,并在2013年和2014年陆续担任深圳市一体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总裁和深圳市一体数科 科技 有限公司董事长。
在官方信息中,绿色家园似乎是黄继宏“创业”故事的起点。但事实上,在黄继宏控制的数十家公司中,最早成立的是一家名为深圳市盛大光明 科技 有限公司(下称“盛大光明公司”)的企业。
工商资料显示,盛大光明公司成立于2003年10月,截至目前,黄继宏持有盛大光明95%股权,并身兼执行董事和总经理职务。在盛大光明公司的旗下,有一家名为深圳市汉玉文化发展股份有限公司(现已更名为深圳市汉玉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下称“汉玉文化公司”)的控股子公司,2014年以前,盛大光明公司持有汉玉文化公司96%股权。
根据公开信息,2008年,汉玉文化公司曾先后与宝安区政府和沙井街道办签订《合作意向书》及《沙井汉玉博物馆建设合作协议》,策划由汉玉文化公司负责在深圳沙井市民广场东南侧地块处建设沙井汉玉博物馆。
资料显示,沙井汉玉博物馆是以建设“中国现代汉白玉雕塑文化产业基地”为初衷的公益性博物馆。按照规划,汉玉博物馆建成后,将通过开展博览、交易等文化活动,吸引全国雕刻艺术等文化企业聚集沙井,以至于把沙井汉玉博物馆建设成深圳出名的文化产业示范基地。
2010年5月,汉玉博物馆摇身一变成为沙井义乌商贸城(二期),并由一家名为汉玉义乌商贸城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汉玉义乌商贸城公司”)的公司负责招商。工商信息显示,汉玉义乌商贸城公司成立于2009年9月,公司由黄继宏100%持股。
据当时的报道,按照审批正规手续,汉玉文化博物馆的审批流程需要花费3-4年时间,但恰逢2008年汉玉文化博物馆负责举办一场展览会,所以在手续都还不齐全的情况下提前开工建设。不仅如此,由于涉及地块的土地性质为文化用地,该地块由宝安区沙井街道免费给予汉玉文化公司使用。
正是如此一块免费的文化用地被“空手套白狼”用于招商。当时的媒体报道称,汉玉博物馆在建设之初并非汉玉文化公司单独出资,而是另外找了数名出资人一同建设博物馆,“共有魏、黄、吕3个股东,黄继宏出资1500万元,占33%股份,魏、吕出资超5000万元,占67%股份,在建博物馆之初,3人关系很好,因魏、吕两人年纪较大,就交给了黄继宏打理,平时参加会议签合同都是黄继宏负责。”
博物馆建成后,其他出资人坚持将汉玉博物馆打造成“中国现代汉白玉雕塑文化产业基地”,汉玉文化公司则担心短期难以看到收益,坚持将汉玉博物馆打造成义乌商贸城快速收回资金。多方胶着之下,黄继宏另起炉灶,成立汉玉义乌商贸城公司,对外发售“使用权”。
颇具戏剧性的是,在销售汉玉义乌商贸城(二期)项目之前,仅一街之隔的对面早已有一家名为沙井义乌商贸城的项目存在。尽管名称相近,但汉玉义乌商贸城所谓二期项目与马路对面的沙井义务商贸城实际并无关系,是完全分属两家不同公司的开发项目。
时至今日,当年的汉玉博物馆和汉玉义乌商贸城早已改名换姓,“倒转腾挪”之间的真实收益也无从为外人知晓。但按照媒体当年的测算数据,汉玉义乌商贸城的招商回报不止亿元。
重整后的“未来”
在*ST众泰的重整计划中,江苏深商表示,公司将以众泰 汽车 重整为契机,对公司实施市场化改革,推动改革脱困和转型升级工作,同时结合重整投资人所处行业的资源优势,以恢复优化传统业务和升级拓展新业务为战略导向,实现业绩快速回暖。
按照重整计划,江苏深商为受让众泰 汽车 转增股票做出9项承诺,包括8亿元资金用于支付重整费用、清偿债务、补充公司流动资金;协助众泰 汽车 恢复整车制造产业;向众泰 汽车 提供优质产业资源,引进高端技术开发团队,全球范围内遴选车型;利用产业协同优势,帮助众泰 汽车 尽快恢复全国性的销售网络等诸多内容。
然而,细心的投资者或许能够发现,在*ST众泰的股权受让条件中,深商集团已不再对公司未来的经营业绩和营运指标做出具体的数据承诺。
相较于庞大集团,*ST众泰所面临的经营局面是更为复杂的。2021年前三季度,*ST众泰的营业收入为6.12亿元,归母净利润为-9.9亿元,公司仍处于巨额亏损状态。在评估机构对*ST众泰资产清算价值的评估中,众泰 汽车 的资产评估总值仅为3.1亿元,其中流动资产评估值为1.95亿元,非流动资产评估值为1.15亿元。
在过往的对外宣讲中,黄继宏曾构想通过一种“基金”模式来完善 汽车 全产业供应链,从另一个角度推动 汽车 消费、运营、服务,乃至由此协力打造世界级 汽车 整车及零部件研发、生产和后市场服务基地,让 汽车 的核心零部件回归,带动中国 汽车 产业定制。
但庞大集团的“失诺”和“迷茫”犹在眼前。深商控股和它的掌舵者能否打造出构想中的 汽车 “帝国”?抑或庞大和众泰都仅仅是黄继宏们的另一座“汉玉博物馆”?
针对文中所涉问题,《证券市场周刊》记者已向*ST众泰发送采访函,截至发稿未收到公司回复。
② 30年躺赚结束,3万家汽车经销商找路
开门做生意的,最怕无人问津。
8月12日下午2点,打算换车的沈华来到北京东五环附近的东方基业 汽车 城看车,却意外地发现除了他,“一个买车的都没有”。
这是一家占地约2000平米的美系品牌4S店,店里空荡荡的,年轻的销售员们扎堆闲聊,打发时间。当沈华提出想试驾时,销售们竟然都提不起太大兴致,推脱说试驾车在保养,而且附近比较堵车,拒绝了他的要求。
“他们觉得成交不了。”沈华笃定地告诉未来 汽车 日报(ID:auto-time)。大约一年前他曾来过姚家园看车,彼时这家店还是另一番光景。“当时店里坐满了(来看车的)人,我想找个座位休息都没有。”
仅仅一年时间,竟“判若两店”。
“已经活不下去了,都在找新机会。”90后销售员王浩在广州一家 汽车 经销店工作了快2年,“现在店里只有3个销售,去年年底还有7、8个”。拿着2000元底薪,使尽浑身解数的王浩,如今一个月最多只能卖出一辆车,“附近有家4S店,前阵子一下开掉了很多销售”。
曾经繁华的 汽车 市场,好像真的变了。2020年以一场疫情开局,全球 汽车 业滑入低谷,冰封的车市令经销商们吃尽了苦头。中国 汽车 流通协会(下称“流通协会”)统计显示,今年1-9月,中国 汽车 经销商库存预警指数连续9个月高于50%的荣枯线,最高达到81.2%,经销商承压明显。
重压之下是淘汰。流通协会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有1019家4S店相继退网, 近3万家经销商,只有21.5%实现了销量增长,盈利的经销商不足3成。
不仅尾部经销商日子不好过。曾经位列经销商百强集团的正通 汽车 和润东 汽车 ,也双双遭遇资金危机,游走在破产清算的边缘。
“风来了,猪都会飞。风停了,一堆猪就摔死了。”从业者们心照不宣:和曾经遭遇过的挫折不一样,眼前的危机,弄不好就是要命的。
位于北京南六环外的京南 汽车 园,地理位置很是偏僻,方圆5公里以内没有通往市区的地铁。京南 汽车 园距离最近的瀛海地铁站直线距离也要5.8公里,过了晚上6点半,不加价都打不到回市区的车。
虽然占地面积并不大,但京南 汽车 园汇聚了不少品牌的经销商门店 ,包括代理吉利的京诚跃 汽车 和销售宝马、奔驰、奥迪、大众、沃尔沃、威马等多品牌的众诚 汽车 。
北京花乡桥丰田4S店大兴分店也在这里。不久前,位于四环边上花乡桥的总店被迫关门,这家丰田4S店的业务都并到了远离市区的这家分店。
“每年地价都涨得挺狠的,租金费用占4S店开支的很大部分,起码有30%-40%。”该店一位卖了10多年 汽车 的销售经理告诉未来 汽车 日报, 今年不少4S店迫于租金压力,从城中心迁到地理位置非常偏僻的五环外。
迁址之后的日子,肉眼可见地不好过。未来 汽车 日报到访的一整个下午,没有遇到一个前来询价购车的消费者。上述销售员表示,今年以来,来店里看车的人明显少了,即便是疫情缓解后,到店看车的人也远没有恢复到去年的水平。
今年 汽车 的确不好卖。中国 汽车 工业协会的数据显示,2020年上半年,全国 汽车 累计销售1025.69万辆,同比下降16.91%。其中,乘用车同比降幅高达22.42%,仅售出787.25万辆。
离炮声最近的经销商,处在沦陷的前哨。流通协会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 汽车 行业整体新车毛利率骤然降至-3.5%,经销商销售收入仅有2019年全年的37.6%。其中,超八成(83.7%)经销商出现价格倒挂现象,较2019年的79.9%进一步扩大。
这意味着,单从销售收入层面来看,经销商车卖得越多,就亏得越多。上千家顶不住压力的经销商相继退网,或者已经萌生了甩手不干的念头,周正就是其中之一。
“店面太贵了,疫情一整就是几个月,房租都是干掏,8个月(房租)高达70多万,我店里还有两个兄弟。”和未来 汽车 日报聊起自己的窘境,36岁的周正满面愁容。
2013年,倒腾二手车狠亏一笔之后,他在北京大兴区盘下一家占地700多平米的二级经销店,如今眼瞅着也开不下去了。
时间线拉回上世纪90年代, 汽车 在中国还属于奢侈品, 汽车 经销商和4S店的概念都没有出现。“帮车企卖车”这座隐秘的金矿,也未被发掘。
业内人士告诉未来 汽车 日报,在经销商集团真正建立起来之前,勉强充当 经销店 角色的是各地的汽修厂,车企会派人到 汽车 修理厂指导店员维修 汽车 、更换零部件等。“那时候很少有买得起车的老百姓,主要是企业采购。”
后来,那些一直和主机厂保持合作的汽修厂,有的便在门口挂上“某 汽车 品牌特约维修站”的牌子,成为最早的经销商。
牌子不是随便就能挂上去的,“(申请)一块要花几十万元”,曾在北京某“美国通用 汽车 特约维修站”工作过的徐凯告诉未来 汽车 日报。
维修站的“油水”非常丰厚。 “当时维修站的打工仔(修车工)经常发奖金,大家拿到红包都偷偷塞到铺盖底下不给别人看,很厚的一沓” ,徐凯回忆称,“那是中国 汽车 业最好的时候”。
豪华 汽车 品牌奔驰、宝马等,也是从上世纪90年代陆续将触角深入中国。彼时,能买得起这些车的消费者基本聚集在北上广等一线城市。这些城市的代理商,往往可以直接拿到豪华品牌的中国区总代理授权。
2001年2月,中国大陆第一家保时捷中心开到了北京长安街上,标志着保时捷正式进入中国市场。背后推手便是保时捷的经销商捷成集团。
2001年至2007年,捷成的销量几乎占了保时捷大陆总销量的100%。坊间有传闻称,保时捷原名Porsche无论用德语读还是英语读,发音都只有“保时”没有“捷”,而保时捷中文名的“捷”便是取自捷成集团,足可见其重要性。
21世纪头十年,是中国车市高速发展的十年。 汽车 销量从2000年的200万辆出头,一路攀升至2010年的1806.19万辆。代理各大 汽车 品牌的经销商也赚得盆满钵满。
“最辉煌的时候,经销店开一家赚一家。”业内人士告诉未来 汽车 日报,2010年左右,想要投资开一家豪华品牌的经销店, 经销商至少需要准备2亿元本金,但回本周期一般只需要半年,最快甚至可以缩短为3个月,之后就是净赚。
消费者加价买车,也是常有的现象。业内人士回忆称,2010年前后,奥迪A4、奥迪A6、宝马5系等热销车型一车难求,最多能加价超15%,得利全归经销商。
这个遍地是黄金的时代,随着庞大集团的上市达到巅峰。2011年4月28日,作为首家登陆A股的 汽车 经销商,开盘首日,庞大集团便以517.44亿元的市值跃居全球 汽车 经销商之首。
2011年前后到访过庞大唐山总部的主机厂人士赵俊辉告诉未来 汽车 日报(ID:auto-time),庞大的销售人员给人“最明显的感觉是财大气粗”。
虽然近十年过去了,赵俊辉对当时的场景仍记忆犹新:在一个十余人的饭局上,一位庞大的销售负责人脖子上挂着条大金链子,拍拍胸脯说, “没有我们搞不定的客户” ,嗓门很大。
此言不虚。当时庞大已经拿下了捷豹路虎、奔驰、宝马、沃尔沃等高端品牌在中国多地市场的代理权,风头一时无两。
经销商大把赚钱都是后话,想搭上这艘船,先得买门票、交学费。
曾在某德系豪华品牌厂商负责经销商管理的张楠告诉未来 汽车 日报,在鼎盛时期(2012年左右),经销商想要拿到一家豪华品牌门店的授权,需要缴纳的“公关费用”超过1000万元 (不包括建立门店、培训员工的费用)。有的车企还要求经销商拥有政府资源,这也是硬性加盟条件之一。
此外,部分厂家还要求经销商投资人在申请授权开店的城市拥有多块自有土地,而且对每块地的面积有固定要求。最后,由厂家根据附近的车流和客流情况挑选一块地开店。
“车企最牛的时候真的可以这么横,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要求。”话语间,张楠不时流露出对那个黄金年代的感慨。
经销商开店前一般需要储备约1.5个月的库存,厂家把这批车拨给经销商后,后者需要在接到通知后尽快打款到指定账户。熟悉主机厂网发(经销商网络发展)流程的人士告诉未来 汽车 日报,有的厂家很苛刻,要求经销商在收到邮件后的3-5个工作日内全款付清。
虽然压力很大,但对于经销商来说,拿下开店的授权,就相当于拿到了开启财富宝库的金钥匙。 在“钱景”诱惑下,经销商老板们多少钱都花,什么委屈都受,只要店能开起来。
为了摊薄开支,攫取更多利益,各大经销商集团开始疯狂扩店,争取拿下更多的 汽车 品牌代理权,从而形成对区域市场的垄断。
数据显示,2011年,中升集团在上市后的一年里,开店数量近乎翻倍;截至2011年年底,庞大集团4S店和经销网点的数量分别为661家和1257个,而到了2012年年底,这两个数字飙升至754家和1429个;2012年,广汇 汽车 也新增了115家4S店达到394家,一年内新增比例接近40%。
另一方面,车市不断上行,厂家每年都提高销量目标。这也迫使经销商开更多的门店,把卖车触点覆盖到更广的市场。但从2012年开始,出现经销商不愿意继续开店,厂家求着开店的情况。
也是从那时起,市场风向悄然转变。与经销商门店数量高歌猛进形成反差的,是 汽车 销量增速大幅放缓。中汽协数据显示,2011年,中国实现 汽车 产销1841.89万辆和1850.51万辆,同比分别微增0.84%和2.45%,增幅较上年分别回落31.6个百分点和29.92个百分点。
店越开越多,车却卖不动了。包括庞大在内的经销商集团,暗藏的隐忧同步而至,资金紧张结成一张巨网,经销商无法逃脱。
拐点很快出现了。
2012年年初,厂商指导价93万元起的奔驰S级被官方大幅降价促销,全系优惠20万元起,最高让利幅度竟达38万元,差价已经足够再买一辆中配奔驰C级车。
疯狂降价,是为了迅速消化积压的库存。 有察觉出危机的车企发起了“经销商摸底行动”——核查经销商的真实库存,从而刺破销量数据的“虚假泡沫”,制定更理性的销售目标。
但是,后来的剧情表明,搭乘过车市高速列车的主机厂和经销商,没有人愿意放缓赚钱的节奏,整个行业继续蒙眼狂奔。
为了激励经销商卖车,厂家设置了各种返点政策和不同梯度的激励方案。一般来说,经销商100%完成年度销量目标,可以拿到批售额(从厂家批车的费用)的约1-2个点(1%-2%)。
一时间,完成销量目标拿返点成了最重要的事。经销商开始大举批车,如果厂家定的销量目标是100辆,经销商自己会制定更高的销量目标,完成之后再去和厂家议价,以拿到更低的批发价。
最初卖车,经销商挣的是“进销差价”。例如,经销商以95折的优惠价从厂家进了一辆指导价100万元的车,再以100万元卖出去,挣的就是每辆车5万元的“进销差”。
但随着经销商“拼销量、打价格战”的趋势愈演愈烈,“进销差”持续萎缩。
“销售和售后是经销商利润的大头。大约从2011年开始,卖车的利润贡献度逐年降低,而厂家返点的利润占比逐年升高。到了2015年左右,经销店在销售方面的利润基本全靠厂家返点,有的门店甚至可以占到100%。”张楠对未来 汽车 日报回忆,“卖车不挣钱,全靠厂家返点补贴”。
近乎疯狂的市场情绪下,风险逐渐暴露。一些现金流极度紧张的经销店,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但还是铤而走险,继续贷更多的款、批更多的车。
“大家赌的就是厂家的销售返点,再拿返点补亏损”,熟悉这套操作的车企内部人士告诉未来 汽车 日报。
经销商会想尽一切办法把量冲上去,哪怕用“超售”的方式——没卖出去的车也会先把发票开出来 ,上述人士透露。“只要信息录入、系统判定车卖出去了,就可以算入业绩,经销店就可以拿到返点。”
赌博注定有输有赢,很不幸,赌输的情况居多。2018年,中国 汽车 消费市场出现20年来首次下滑。车企销售数据急转直下,经销商也纷纷尝到了苦果。
2018年,迫于资金链紧张,庞大集团被迫转让旗下15家4S店,其中5家为奔驰品牌4S店,后者为庞大回血12.53亿元。转让的4S店并不是不赚钱,其在2017年总净利润达1.1亿元,占据了庞大集团净利润的半壁江山。
2019年初,庞大发布业绩预告称,预计公司2018年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亏损60亿-65亿元。而后针对上交所的询问,庞大称 亏损是由于公司急于清理库存折价销售;且新车采购量不达标,无法得到厂家的全部优惠政策。
最终,因为还不上一笔1700万元的债务,庞大集团最终走上了破产重组之路。
消息一出,整个经销商行业噤若寒蝉。2019年,有57.6%的经销商库存系数在1.5的警戒线以上;4%的经销商库存系数超过3,属于严重超标。
对于代理传统 汽车 品牌的经销商来说,有内忧,更有外患。
数据显示,今年1-9月,蔚来 汽车 累计交付26375辆,其中9月交付4708辆,同比增长133.2%。理想 汽车 和小鹏 汽车 9月的交付量也都创了新高,分别达到3504辆和3478辆。而特斯拉在中国市场的月销量则稳定在万辆水平。
新造车头部企业销量的强劲增长,抢夺了不少本属于传统品牌的份额。和后者不一样,新势力在销售方面大多推崇直营模式。
长期以来,中国 汽车 流通市场一直实行“授权销售”制,主机厂与授权4S店强绑定,非授权市场主体很难进入 汽车 流通市场。这种相对封闭的渠道体系下,经销商则被贴上了“加价提车”“强制绑定销售”“售后服务差”等负面标签。
以特斯拉为代表的新势力,站到了这种模式的对立面。早在2008年,特斯拉就在美国开了第一家直营店。
按照CEO埃隆·马斯克(Elon Musk)的设想,特斯拉通过直营店,可以直接和消费者面对面,从而消除传统经销商模式下的信息不对称。 消费者不再需要和卖家讨价还价,而作为唯一卖方的车企,不仅掌握了调价的主动权(不受经销商因素影响),也将获得更大的利润空间。
这种模式受到蔚来、小鹏、威马等一众中国新造车企业的追捧。其中,以用户运营见长的蔚来,已经将服务做成了体验店的特色。
林磊是国内一家新造车企业的员工,不久前“慕名”去上海兴业太古汇的蔚来NIO House体验了一番。他颇为激动地向未来 汽车 日报描述称,蔚来销售的服务“非常热情”,到店可以免费喝咖啡,“咖啡还有拉花”。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试驾完之后还会送一个车模,对比自家公司直营店的体验,蔚来让他“受宠若惊”。
安信证券分析称,这种直销模式绕过中间商,直接获取客户的数据信息和反馈,及时对产品进行调整使其更适应客户需求,可以提高产品的竞争力,提高用户对品牌的认可度。车款方面,直销模式“先付款后交付”,不仅有效降低车辆库存带来的成本压力,而且缓解了部分资金压力。
传统主机厂并非不动心,他们也做出了相应的改变。今年7月,上汽通用旗下的别克电动车业务已经启动直营,消费者通过别克iBuick APP线上看车、订车、付款购车,然后由经销商为用户提供试乘、试驾和售后维修等服务。
大众集团也在电动车的销售方式上有所创新。今年5月,大众集团宣布,经销商将不再是ID.系列电动 汽车 的主要销售点,该系列车辆将更侧重线上销售——用户通过线上下单,经销商则负责提供销售咨询、试驾试乘、交易处理、车辆交接等工作。
这种变革并不容易,不仅经销商会本能地排斥,给厂商施压,很多主机厂的员工对直营模式也非常抵触。一位主机厂网发部门的合作商表示,直营等新零售体系直接影响主机厂的网发部门,后者可能会被优化重组, “这相当于直接把人家的财路断了” 。
但是无论愿不愿意,“野蛮人”的敲门声都已经响起,一波大洗牌正拉开序幕。
为了生存,经销商们开始变着法地寻找出路。四五线城市“野蛮生长”的汽贸城成为一些4S店的好朋友。
不同于4S店的销售模式,汽贸城进货的路子要“野”上许多。他们往往没有车企的正规授权,车源主要是批量收购4S店的车,以及派“黄牛”去各个地区调货,里面不乏来路不明的二手车、翻新车。
“我们会把那些库存车、颜色冷门的车批量卖给汽贸城。当然,我们给汽贸城的批发价也要低于市面上的价格。”河北保定一家本田4S店销售经理向未来 汽车 日报透露。四五线城市的4S店分布较少,消费水平有限的家庭会将汽贸城作为购车首选。
除了“问路”汽贸城,“做精做细”的单店经营,也成为部分经销商转型的一种思路。
和大举扩张的经销商集团不一样,单店经营即一个投资人开一家店或少数几家店。通常,单店经营的老板可以直接和厂家交流,如果车卖得好,他们和厂家谈判的话语权就更大,经营的自驱力更强。
未来 汽车 日报了解到的一个真实案例,一家位于南方某三线城市的单店经销商,店里永远不会同时超过3个销售顾问坐班。员工按倒班制自由安排在店里的时间,大部分时间在外面跑,深入乡村开拓用户。老板激励员工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店总和销售经理会把自己拿到的返点奖金,分出来一部分奖励给销售顾问。
受体量影响,单店模式只能停留在“小而美”的阶段,占据着绝大部分市场的集团经销商,转型道路并不明朗。
直营是未来吗?经销商会消失吗? 未来 汽车 日报向所有受访者抛出了这两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却大不相同。
有些人态度坚决:“传统的经销商模式不行了,直营就是趋势”;但也有人坚信“经销商是绕不开的”,理由是不同区域的市场存在极大的差异性,一家主机厂很难照顾得方方面面,“有实地考察调研案例显示,厂家从零到真正了解并融入当地的文化和圈子,建立信任关系,起码要花一年的时间”。
和潜在客户建立信任,是高国最擅长做的事之一。作为一位有着十多年从业经验、曾服务豪华品牌的高级销售经理,他深谙维护线索和拿单诀窍。但今年以来,如果车卖不出去,高国每月基本只能拿到6000元左右的底薪,一分钱提成都没有。
9月最后一天,未来 汽车 日报到访高国所在的丰田4S店时,他卖出了一辆20多万的中配版丰田荣放。“客人已经接触了5个多月,一直在犹豫,在对比各种品牌。最后还是因为十一有用车需求,这才下单了。”
除了这一位客户,高国手里还有不少潜在成交线索,每一条他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有些客户就是这样,可能你介绍了很多,关系维护了很久,但是他就是不想买。”高国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准哪天他想买车了或者朋友想买车了,就会想起你。”
高国还在坚持,但王浩的心思已经不在卖车上了。他的目光转移到了市场更广阔的售后领域,“打算和朋友合伙开个车行,做 汽车 维修”。王浩告诉未来 汽车 日报,这几年销售做下来,自己手里还算有一点积蓄,在配件渠道等资源方面也有了一定的积累。“现在新车行的位置已经选好了,顺利的话,明年年初可以开业。”
未来经销商会不会消失,销售员们不知道。他们关心的、想要抓住的,是眼前的生活。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作者 | 张一 苏鹏
编辑 | 周游
③ 过去几个月,近1400家4S店被注销了,汽车行业进入“活下去”模式
前言: 1月1日-5月12日,全国范围内已有1345家 汽车 经销商登记注销。
作者 | 赵小刀
来源 | 汽车 服务世界(ID:asworld168)
“商业,就本质而言,是一个关于幸存者的 游戏 。对企业家来说,失败是职业生涯的一部分。这是一件让人遗憾,但不可耻的事情。” ——吴晓波
“最不幸的是,市场回来了,公司却不在了。”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周其仁教授近期在《佛山制造:疫情下的市场突围》线上研讨会上感慨道,而这句话正在成为现实。
2020年1月底,新型冠状病毒疫情的大面积爆发,让原本就低迷的 汽车 市场进入了更冷的寒冬。
随着国内疫情形势逐渐好转,加之国家、地方政府都纷纷出台政策进行产业支持,国内 汽车 市场开始回暖。
4月 汽车 销量首现正增长, 汽车 销售达207万辆,环比增长43.5%,同比增长4.4%,销量结束了中国 汽车 市场自2018年7月以来连续21个月的下滑。
遗憾的是,太多 汽车 经销商,没有撑到市场回暖的时候。
企查查数据显示,1月1日-5月12日,全国范围内已有1345家 汽车 经销商登记注销(公司注销是指当一个公司宣告破产,被其它公司收购、规定的营业期限届满不续、或公司内部解散等情形时,公司需要到登记机关申请注销,以终止公司法人资格的过程)。在这近1400家 汽车 4S店中,近六成是创立时间3年以内的企业,在危机来临时,没有太多原始积累的他们,成为第一批扛不住的企业。
此外,我们发现并非所有企业都是被疫情所压垮,内部本身已经千疮百孔的也大有所在。
疫情这只黑天鹅,某种程度上是对企业免疫力的底线测试,有人对于疫情冲击的免疫力更强而活得很好,甚至逆势增长;有人则加速了死亡。
一、近1400家4S店被注销了
注销数量最多的是山东,137家,占注销企业总量10.2%;随后的是河南省和广东省,分别有96(占比7.1%)和95(占比7.0%)家 汽车 经销商企业注销。相对而言,疫情重灾区的湖北,仅仅只有45家。
在全国 汽车 经销商注销数量城市排名上,西安以31家位居全国之首,其次是重庆和长沙,注销企业数量达到了27家。
据公安部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底,全国11个城市 汽车 保有量超过300万辆,西安、重庆、成都位列其中,这不禁让人发出疑问,为什么市场这么大的体量,每年还在增长,身在这些城市的4S店为何走到了注销公司的境地,这到底是谁的错?
在企业规模上,注册资本200万(包含200万)以内的 汽车 经销商有600多家企业注销,占其注销企业总量的46%,接近一半。注册资本超1000万的 汽车 经销商有150家企业登记注销,占其注销企业总量的11%,这部分企业所在区域最多的仍是山东。
二、成立3年以内企业,成注销重灾区
“97%的创业企业都会在18个月里死去。”
研究企业失败20年的《大败局》作者、 财经 作家吴晓波在《吴晓波解读大败局》直播中如是说道。
他认为,中国的整个商业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已经位列全球创业企业最多的国家,每天一万家新创企业诞生,同时,也是失败企业最多的国家,每天两百多万家倒下,97%的企业会在18个月里面宣告死亡。
这一魔咒同样存在于中国 汽车 行业。在1345家注销的4S店中,有806家成立时间在3年时间以内的初创企业,占据总数近六成。
相比成熟企业,他们在危机面前更加脆弱不堪,大多数没有原始积累,没有实力抵御疫情所致的市场危机。
在这批初创企业中,17家新能源 汽车 4S店位列其中。
近几年,中国新能源 汽车 产销取得了亮眼的成绩,2016年我国新能源 汽车 生产51.7万辆,销售50.7万辆,比同期分别增长51.7%和53.0%,保有量突破100万辆。
新能源企业随之成为 汽车 行业的明星企业,这个赛道上吸引了一大批淘金人。和传统燃油 汽车 类似, 汽车 经销是新能源产业链上重要的一环,不少人投身市场之中。只是,机遇和风险往往同源共生,有些人还未真正尝到新能源这块蛋糕的甜头,已黯然退场。
三、他们为何倒下了?
1345家 汽车 经销商走到了注销企业的地步,我们认为企业的衰亡离不开这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包括疫情在内的外部政策、环境的影响,另一方面可能是内部管理及内部经营的问题。
1、疫情的冲击
2020开年的一场疫情使原本就处于低迷期的 汽车 产业,遭遇了至暗时刻,而作为 汽车 流通领域的神经末梢——4S店,就成了这一场风暴受冲击最大的一环。
3月,扬州瑞丰 汽车 集团高邮区域总经理杨文祥在接受 汽车 服务世界采访表示,同2019年同期相比,他们今年2月份的业绩下滑将近80%。
这和整体市场的下滑数据接近,2月份我国狭义乘用车市场销量为25.2万辆,同比下滑78.5%。
遭遇了 汽车 销量2月、3月连续雪崩,第一批4S店经销商已扛不住了。有行业人士表示,短期疫情影响还将持续,预计上半年公司注销现象还将延续。
2、经济下行,消费信心不足
当前我国经济处于下行周期,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长乏力,消费信心随之减退, 汽车 作为大宗商品,首当其冲受到冲击。
“大多发达国家在 汽车 普及元年之后的第8-10年左右的节点,会出现一次深度调整。中国 汽车 普及元年是在2009-2010年之间,若以2010年作为普及元年,2018-2020年之间会出现一次深度调整。” 汽车 流通协会副秘书长郎学红很早之前便对 汽车 行业的未来作出过这样的评论。
的确,2018年这一年,中国 汽车 产销量多年来首次出现负增长,车市进入了低速增长期。
综上,经济周期撞上行业周期, 汽车 经销商们的命运变幻莫测。
3、政策的影响
回顾 汽车 行业的蓬勃发展历程,政策的刺激作用功不可没。其中, 汽车 购置税减半政策可以说是车市增长的重磅政策。
自2009年推出并实施,当年中国 汽车 销量从2008年的928万辆一跃达到2009年的1360万辆,销量猛增46.2%。2018年,购置税减免政策取消,中国 汽车 销量出现28年来首次下滑。
如今再一次元气大伤的 汽车 行业亟需政策刺激,已有不少 汽车 从业者、专家在呼吁恢复重启2009年以来的购置税减免政策,以此来拉动 汽车 消费。
4、厂家压库是经销商困境的根源
2月,中国 汽车 经销商库存预警指数为81.2%,有专家指出,该库存预警指数位于警戒线之上,已经是个非常危险的指标了,这意味着很多经销商可能熬不过这个“疫情”结束。
说到底,经销商面临的高库存困境很大程度上来自强势的主机厂。为了扩大产能,以及获得资本肯定,车企一方面大规模铺设4S店,另外用销售商务等返利政策让经销商压库。
早年间,由于市场行情好,车企和经销商处于一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美好状态,而近两年,随着行业遇冷,经销商面临高库存、资金链随时断裂的压力,2019年,近47%的中国 汽车 经销商新车销售实际上处于亏损状态,和车企的矛盾不断激化,处于相对弱势地位的经销商维权事件不断。
5、互联网平台的冲击
2017 年 7 月 1 日,随着《 汽车 销售管理办法》的实施, 汽车 销售的渠道正在变得多元化,除了传统 汽车 4s店, 汽车 流通领域进入了一大批新兴势力。
汽车 超市。2017年7月初,苏宁高调对外宣布将开出首家 汽车 超市,开创全新的O2O 汽车 消费模式,位居南京核心商圈闹市区新街口,苏宁易购的首家 汽车 超市定位高端精品化,超市内的 汽车 陈列、业务布局和一系列的 汽车 服务,与4S店的体验完全不同。
苏宁易购 汽车 超市的服务,涵盖了 汽车 整车销售、 汽车 融资租赁、摩托电动车、 汽车 配件、售后维修、 汽车 保养、二手车交易、 汽车 俱乐部等特色专区,另外还有各种 汽车 配件及油气品牌。
无人 汽车 超市。不到半年,阿里进入 汽车 流通领域。12月12日,首家天猫无人 汽车 超市在南京落户,据媒体报道,3天时间内,有3万多台 汽车 天猫 汽车 超市预定,非常火爆。
汽车 新零售玩家。近两年, 汽车 流通领域吸引了不少互联网玩家,诸如弹个车、毛豆新车、人人车、优信、花生好车和上市公司易鑫集团等互联网平台抢食新车销售这块大蛋糕。
与传统的4S店不同,这些新兴的互联网平台通过线上导流、线下大规模铺店以及融资租赁的金融方案来吸引年轻的车主们。
6、 汽车 经销商自身原因
以庞大为例。早在2018年,庞大被卖店、关店、被罚、股东减持等负面消息缠身。而据媒体第一电动 汽车 网报道,2019年5月,庞大集团提交了“破产重组”申请。上交所认定董事长庞庆华 3 年内不适宜担任上市公司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这意味着庞庆华不再担当庞大集团的董事,被处罚辞职。
在2020年过去的几个月,庞大集团旗下5家 汽车 4S店登记注销。从龙头企业到破产重组,庞大的遭遇让人唏嘘不已。
写在最后:
经济下行、行业周期和疫情冲击的多重因素影响之下, 汽车 行业涌现了注销潮。
疫情还未彻底结束,可以预见的是,疫情影响还将持续,预计今年 汽车 行业的洗牌还将继续。
对于从业者来说,还有一段更艰难的路要走,做好至少半年的过冬准备。
正如一位 汽车 4S店集团老总说得那样,当今是非常时期,能活下来就是英雄。熬过这几年的洗牌期,挺过去就能看到曙光。
的确,唯有“活下去”才能有更多可能。
好的企业,埋头潜行,等待春天。而每个冬天的句点,都会是春暖花开。
PS:附完整注销 汽车 经销商企业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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